炸牡蠣=斷捨離?


炸牡蠣理論
小說家村上村樹曾經收到一封讀者寄來的email,問他如何在就業考的四張稿紙中介紹自己。村上的回答是這樣的:
您好。要以四張稿紙以內說明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吧。正如您所說的那樣。我覺得那應該是沒有意義的問題。只是,就算不可能對自己寫什麼,卻能對例如炸牡蠣寫四張稿紙以內。那麼就針對炸牡蠣寫寫看如何?您藉著寫炸牡蠣之間,就會自動表現出您和炸牡蠣之間的相互關係和距離感。那,追根究柢說來,也就是在寫關於您自己了。這就是我所謂的「炸牡蠣理論」。下次如果有人教你寫關於自己的話,不妨試著寫炸牡蠣看看。當然不是炸牡蠣也行。炸肉餅、炸蝦或可樂餅也沒關係。豐田可樂娜(Toyota Corolla)汽車、青山通、李奧納多.狄卡皮歐,什麼都可以。總之,因為我喜歡炸牡蠣,所以提這個而已。祝您努力奮鬥[1]
所以,村上的建議是,與其痛苦地想說要怎麼介紹自己,不如從自己與喜愛事物之間的互動關係著手寫起,通篇寫完之後,其實也定義了自己。
斷捨離理論
雜物管理諮詢師山下英子自2000年自日本掀起了一陣「斷捨離」旋風,號稱改變了三○萬人的生活!她的物品整理術的大意是這樣的:
=斷絕不需要的東西(購物前三思;不接收不必要的物品;只添購必要的東西)
=捨去多餘的廢物(整理廢物;賣出、贈出物品;縮小喜好範圍)
=脫離對物品的執著(斷與捨後的狀態)
對於滿屋子待整理的物品,不是問「這東西還能用嗎?」,而是問「這個東西適合現在的我嗎?」。將問句的主角從物品轉換為自己,因此斷捨離就是「利用物品和自己的關係為主軸,取捨物品的技術」,而時間軸永遠都是現在。
持續執行斷捨離之後,留下來的物品會有兩種:一種是一開始就很珍惜的物品;另一種是回過神來才發現留下來的物品。透過留下來的物品,作者主張行動者將從「看得見的世界」走向「看不見的世界」,進而深入看見自己、了解自己[2]
兩套理論的關聯性?
除了作者都是日本人,都擁有一定的知名度之外,兩套理論的關聯,或許都以類似的方式,再現行動者的自我認同(self-identity)吧!
本週敘事社會學的指定文本[3]中,阿勤老師寫道:
Giddens指出自我認同「是必須在個人的反身性的活動中重複不斷地創造與維持的東西」。這種反身性的自我理解、定位、以及追求自我實現,都涉及個人對時間的控制或「與時間的對話」。然而這種自我認同建構有關的時間經驗,通常與鐘錶等普遍標準化計算的時間秩序少有關係,而是個人以現在的情境為中心,見於對未來的期望而篩選其過去、以取用過去。換句話說,自我作為反身性的計畫,對個人而言,形成了「一個過去到預期的未來的發展的軌道」,而自我認同則是「作為被人根據他或她的傳記(biography)來反身的理解的自我」。對Giddens而言,要發展與維持整合的自我認同感,就需要一個關於自我的敘事。事實上,我們甚至可以說,構成Giddens在這裡所謂的反身性的核心,正是一種建構敘事的能力,亦即一種說故事的能力──藉著這個故事,個人將自我的過去、現在、未來連結在一起,並且將自我與更大的社會與歷史聯繫起來,或隱或顯地向他僅展現自我利益所在與行動方向。認同所涉及的能動性的基礎,就在這種反身性的思考與實踐。
其實這篇論文是由敘事認同(narrative identity)的角度,探討台灣七○年代黨外人士對於過去(尤其是台人抗日)的歷史建構,是屬於集體層次的分析;不過正是這段話讓我聯想起最近看到的這兩本書的這兩套理論,似乎也有共通之處。
還記得消費者心理學有句名言:You are what you eat! 這句話也可擴而大之變成You are what you consume! 如果說,炸牡蠣理論剛好對應You are what you eat!,那麼斷捨離理論就是對應You are what you consume (or own)! 兩者具有幾乎相同的本質。不管是書寫自己是多麼愛吃牡蠣,或者是挑選(留存/丟棄)房間裡的物品,都是反身性地重新估量這些事物在「當下自己」生命中的權重,並且賦予意義;在選擇、重組的過程中,行動者逐漸統合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建立一套完整的自我敘事,確立自身形象。這兩句話再現了自我認同。
當反身性對於當代人們具有那麼高的重要性,村上村樹和山下英子鼓勵人們梳理自身與物質世界的關係,透過事物所承載的符號意義,幫助自己認識自己、定義自己,也因此山下英子才會說,實行斷捨離能夠讓人從「看得見的世界」走向「看不見的世界」。




[1] 村上村樹,2012,賴明珠譯,〈自己是什麼?(或美味的炸牡蠣吃法)〉,《村上村樹雜文集》(序文、解說等),20。台北:時報。
[2] 山下英子,2011 (2009),羊恩媺譯,《斷捨離》。台北:平安文化。
[3] 蕭阿勤(2003)〈認同,敘事,與行動:臺灣1970年代黨外的歷史建構〉,《臺灣社會
    學》,第
5期,頁195-25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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